年和草他們在江餘的壓迫下, 總算記牢了基本救生常識，認得出一部分常見草藥, 勉強能給人看個頭痛腦熱。

江餘把部落中心那個寬敞明亮的泥磚房撥給他們做醫館。以後誰不舒服, 就去醫館看病。

可惜醫館成立後，門可羅雀。原始人體質好, 小病能硬扛, 大病, 以年他們現在的水平也治不好。

江餘也不在意, 沒有人看病, 就讓六個人每天待在醫館學習。

年等人：(╥_╥)

他們委屈巴巴的縮成一團，每天抱著醫書背，偶爾放風出去認知草藥，都是難得的放松時光。

＊＊＊＊＊＊

部落裏，江餘指點其他人做了幾個石墨。

“這東西好奇怪啊, 有什麽用？”

“不知道，江餘突然讓做的。”

“江餘沒解釋嗎？”

“你去找江……首領解釋？”

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, 江餘走了過來，當著眾人的面，拿出泡發的大豆，放進石磨裏磨。

其他人也不敢吭聲，唯恐打擾了他。

江餘一個人靜靜的做，大豆磨好之後, 他拿去了部落裏的大廚房, 點火加熱, 最後快要起鍋時點鹵，然後用布裝著，放在篩子上，上面壓了一塊不輕不重的木板。

整個過程中，江餘沒有說一句話，就像在演一出無聲的默劇，壓抑的慌。

直到最後其他人看他要離開了，才忍不住問道：“那個，不管了嗎？”

那人指著還未成型的豆腐道。

江餘：“不用。幾個小時後再來。”

他重新走回石磨旁，這一次他把小麥丟了進入。

小麥磨了粉，加水和面加酵母發酵，空下來的時間，他又去把辣椒剁碎，放在太陽下面曬。

其他人：？？？

這都什麽跟什麽啊。

幾個小時一晃就過去了，江餘解開裝豆腐的布，豆腐瀝出了多餘的水分，又有木板壓著，產成方塊。

江餘用鐵刀，把豆腐打成薄片，一半用來煎【兩面黃】豆腐，一半用來燒湯。

料理了豆腐，面團也可以用了，他用大鐵鍋做了貼餅，疙瘩湯。

新鮮的辣椒碎加上一丁點兒醬油，蔥花，野蒜，鹽，和一丁點兒硬果汁，混合到一起，新，鮮，香，辣十足。

一通忙活下來，已經到了下午黃昏。

江餘把食物端到了公用的大木桌上，微微頷首：“嘗嘗。”

其他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。沒有誰先開頭。

炎環視一圈，心底嘆息，若是以前，恐怕江餘還沒做好，這些人就鬧著要吃了。

他腿受了傷，雖說現在養的差不多了，但走路時，還是會有一點兒異樣。

他坐在條凳上，拿起筷子，夾了一筷子煎豆腐。

豆腐表面金黃，被油煎的又脆又香，內裏卻很是軟爛。

炎一口咬下去，牙齒咬過表皮，發出輕微的脆響聲。獨屬於豆腐的香味充斥整個口腔，閉上眼仿佛置身於田地間，周圍彌漫著豆香。

他享受的樣子太明顯，引的其他人不停咽口水。

“炎，這個好吃嗎？”

炎點點頭：“好吃，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。”

“那我們也嘗嘗。”

其他人一擁而上，圍攏過來。幾十個人同時伸筷，頃刻之間，就把煎豆腐分完了。

香香脆脆的豆腐在唇齒間迸發出美妙的聲音，聽的人食指大動。

“哇，好好吃，我形容不出來的好吃。”

“比炒豆子都還好吃。”

“無比讚同。”

這裏是沒人講究吃相的，但也正因為如此，他們這樣絲毫不約束的神情完全表現了煎豆腐的美味。

饒是江餘心硬，此刻也有輕微的觸動。

恍神間，他感覺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，迎面看過去，炎勾起唇角，沖他笑的溫和慈善。

江餘像是觸碰到了什麽滾燙的東西一般，快速別開臉，自然也沒看見炎臉上的無奈。

他把目光放到其他的食物上，豆腐湯裏加了翠綠的野菜，旁邊放著調料碗。

他試著把白白的嫩豆腐和野菜放進調料碗裏，擡眸看江餘，江餘沒什麽反應。

這種吃法是對的，他想。

白白的嫩豆腐雖然鮮嫩卻總是少了一點味道，蘸滿了香辣的調料，浸入到豆腐內裏，一口吃下，感覺各種味道在嘴裏迸發開來。

一股子鮮辣直沖炎的腦門，激的他眼睛都紅了。他想也沒想，拿起一個餅子塞嘴裏，滿滿的麥香，韌勁的口感，奇異的中和了辣味，變成了另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美味。

炎的腦子裏只有兩個字：好吃。

難怪江餘讓他們種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，只有真正吃過的人，才能明白此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。

炎大力推薦，其他人也躍躍欲試，當天下午，豆腐和餅子就在石部落走紅了。

“真的，只要你嘗過它的美味，你就再也無法拒絕它了。”

“我沒想到那個金黃色的果實做出來的東西，有這麽香，我下次再也不嫌棄收割它麻煩了。”

“為什麽你們都在說豆腐和餅子，難道那碗調料不香嗎？”

“終於有人說這個了，我覺得那個調料有神奇的魔力，我吃了還想吃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，你辣的眼淚都下來了，你還想吃。”

“我就是覺得香，飯後想起來，嘴裏還直冒口水。”

“我看到首領剁碎了好多辣椒，然後裝到陶罐裏，他又在做什麽好吃的。”

“首領不愧是首領，他做出來的東西太神奇了。”

“而且今天還是首領親自給我們做的食物，我，我有點驚喜。”

“瞧你這話說的，以前首領也給我們做過吃的，怎麽不見你這樣。”

“那以前是以前，現在是現在嘛。”

“………”

炎坐在角落裏，聽著其他人慷慨激昂的討論著，又是好笑又是欣慰。

能想到借由食物來緩和部落裏緊張的氣氛，江餘心裏果然是有成算的。

此刻被炎暗暗讚賞的江餘卻是遇到了麻煩。

也不能全說是麻煩。因為，江餘的“對手”只是一個小孩。

“你要跟我打？”他的嗓音很冷，像夜晚的河水，凍的人刺骨。

秋點了點頭，然後舉起木刀刺了過來。

尖銳的刀鋒劃過江餘的臉龐，帶起一陣風，他接連後退，閃躲。

卻不知這一舉動惹惱了秋，小孩紅著眼怒道：“你不是很能嗎，還手啊。”

“………我讓你還手！”

他失聲怒吼，揮舞著木刀如同兇獸的利爪，刺了過來。

沈悶的響聲，鮮艷的顏色。所有人都呆了。

嘀嗒，嘀嗒，血珠落在地面，染紅了地面。

芽又驚又怕，趕緊上前察看江餘的傷勢。

木刀的尖端在江餘的手臂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。

鮮血刺紅了芽的眼，她再也忍不住扭頭叱責兒子：“現在你滿意了。”

“弄傷他，你就高興了嗎？”

秋楞在那裏，看了一眼江餘手上的傷，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刀，尖端染血。

他燙到似的丟了木刀，小臉慘敗，哆哆嗦嗦道：“不，不是的，我不是故意的，啊啊啊——”

他捂著腦袋，怪叫一聲跑遠了。

芽瞳孔猛縮，擡腳就追：“秋！！”

江餘拉住她，低聲道：“你在這裏等著，我去找他。”

小孩子腿短，到底跑不過成年人。

在秋跑到圍墻的地方時，被江餘從後面抱住了。

“你幹什麽，你放開我。”

“我不要你假好心，你走，你走。”

江餘置若罔聞，抱著孩子往部落裏走，巡邏的人看到這一幕，本想過來問問是怎麽回事，可是對上江餘的冷臉又怯了。

算了，江餘是首領，肯定不會傷害秋的。

幸好這個時候天色黑了，沒人看到江餘手上的傷。

他們一直往回走，突然，江餘頓住了。

手背傳來劇痛，血液沖破皮膚冒出來。

然而他只是停頓片刻，繼續抱著孩子往回走。

但這次他走出幾步，整個人一震，渾身都僵硬了。

滾燙的淚珠砸在他的手背，仿若被洛鐵燙傷，激的他一顫。有幾滴淚水混進了傷口裏，那股刺痛仿佛隨著手臂，又兇又狠的砸進他的心間。

鈍鈍的痛，密密麻麻四散開來。

這不是結束。

小孩兒低著頭，聲音裏還帶著哽咽，和恨意，“我討厭你。”

“江餘，我討厭你。”

江餘眼簾半垂，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。

我也討厭我自己。他想。

如果當時他沒有一意孤行，去找什麽狗屁獸群，部落怎麽會死人。

如果他沒有濫好心，把那些奴隸帶回來，部落怎麽會有災難。

如果他願意安安心心守著石部落，不想那些有的沒的，石部落現在或許已經是一個世外桃源。

如果……

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，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。

曾經他感謝命運讓他死而覆生，如今他卻想不明白，他這樣的人，有重生的必要嗎？

他以前就是一個小人物，每天想的都是怎麽多種一點菜，怎麽多得到一塊肉，他從來都沒有背負過那麽多人的生死和未來。

他被人厭惡和憎恨，其他人看見他就像看見了吃人的猛獸，避之不及。

江餘壓下心頭湧起的覆雜情緒，松手放下了秋，聲音一如之前的沁涼如雨，“既然你那麽討厭我，我就不送你了，你回去吧，芽很擔心你。”

小孩兒還是低著頭，耳邊輕微的嘀嗒聲，表明他在哭。

江餘嘆了口氣，“這裏很安全，我先走了。”

他最後看了一眼秋，收回目光，擡腳離開。

就這樣吧，反正大家都很討厭他了，不缺秋一個。

只是心裏，還是有一點悶。

他擡手揉了揉脹痛的額頭，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。

他如今不僅僅是江餘，還是石部落的首領。不能軟弱，不能退縮。

天完全黑了，只有中心看得到一點火光，有風吹來，冷的徹骨。

“不要走”

風聲呼呼，好似有人在呢喃。

“不要走——”

身後傳來淩亂的腳步聲，江餘右腳一沈，被人抱住了。

秋掛在他的腿上，淚水糊了滿臉，他死死拽住江餘的衣擺，哇哇大哭：“笨蛋，江餘你個笨蛋，壞蛋”

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 “我需要你的時候，你怎麽不在。我恨你。”

“阿姆被人打，那些人太壞了，還砍了阿姆一只手。”

“江餘，你那個時候怎麽不來。”

秋一句句的指責插在江餘的心上，把他插在鮮血淋漓。

江餘幾乎有些手足無措，“對不起，我”

他張著嘴無力解釋，最後只有低下頭，任憑秋的責罵。

秋卻停止責罵，使勁拍打他的腰，發洩心中的恐懼害怕不滿， “你既然知道錯了，你怎麽現在才道歉。你怎麽現在才道歉……”

“你都沒有來過問我怕不怕，有沒有看看我的情況怎麽樣，你以前那麽關心我的，你做錯了事，為什麽還要我來哄你。”

江餘不可置信的看著他，下唇微顫：“秋，你”

小孩兒傷心的很了，只是不停哭道：“你怎麽不來哄我，不來看我，我生氣了，你就不能先低頭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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